【醫屍】
初章.大疫將至(壹)
傳說,有一河川分隔陽世陰司兩界,其水皆血,潺潺流向森羅不知處。河水腥穢難近,蛇蟲滿布,河中傳來淒厲不絕的慘叫聲,是一群又一群不被允許登渡彼岸的亡魂。河岸邊有一石碑聳立,在血月的紅光照耀下,只見上面刻著三個大字……
「三途川」
今,有一男子倒臥岸邊,身邊站著三個身影不言不語的望著他。其中一名頭戴白色高帽,身著白色長袍的高瘦之人打破了沉默,說道:「應該快醒了吧?」他一臉哀戚、眉長至顎、口吐長舌,躬身伸手搖了搖地上的男子。
男子悠悠轉醒,睜開眼看了看四周與那三個人,突然一股濃烈的腥臭撲鼻而來,他「唔」了一聲作嘔,緩緩地開口問道:「我死了嗎?」那三人中頭戴黑色矮帽,面部猙獰、身形矮胖的黑衣之人向一旁的青衣者問道:「老大,吾等該向他說嗎?」
「一半一半吧。」青衣者上前扶起男子,拍落他身上的汙泥,又道:「如何?怨恨嗎?」男子摸了摸頸上的傷痕,血水潸潸不止,苦笑道:「只因提了開髗手術便慘遭斷頭,如何不怨不恨?那幫愚人......」青衣者搖了搖頭道:「怪不得汝,汝行醫濟世大半輩子,本可屍解入道,卻在即將功成時遭他人所破……唉,怪不得汝、怪不得汝。」
「唉———」男子仰天望著血月長嘆後道:「又能如何呢?看來只能早早過橋投胎去了。」雙手一攤便四處張望尋思著奈何橋在何處。此時青衣者說道:「不,汝投不了胎。」男子轉頭驚道:「殺小!?」青衣者解釋道:「汝屍解未成,魂不歸天界,陰司也容不下汝,肉身亦毀而返不了陽世,可說是不屬天、不屬地、不屬人間,不屬三界的存在。」
男子聽完癱坐在地,喃喃說道:「姦爾娘,難道我就坐等魂飛魄散嗎?不,我行醫一世,怎能落得此下場?我不服!」
青衣者見那人如此憤恨不平,緩緩展開手上的折扇說道:「這就是吾在此見汝的原因。」男子疑問道:「何出此言?」青衣者回道:「感念你在陽間濟世救人,解百姓患病之苦,本座決定幫汝一次,以劍解的方式助你入道。」男子聽聞後驚道:「當真?!」青衣者揮揮折扇「哈」了一聲,又道:「當然,但相對的汝得幫本座完成一件事,這劍解才算成。」
男子「嘖」了一聲,說道:「不是吧?就不能乾脆點?」青衣者沒理會,繼續說道:「現今瓷國正逢疫邪之亂已達無法掌控的局面,然,有心人士爲染指東寧國,便將疫邪傳入東寧。瓷國長年以暴政治國,這局,無人可回天。本座希望汝能走一遭東寧國,這次防疫將是汝入道劍解的最後一環。」
男子疑問道:「瓷國?東寧國?現在不是鼎朝嗎?」青衣者笑了笑,說道:「日月星轉,陰司傾刻間,人間千百年。」男子說道:「原來我都死這麼久了。」苦笑了一聲,又道:「入道劍解,我要怎麼作?」
青衣者說道:「此番疫邪不同於前,染上之人行將就木,後嗜人肉、飲人血,如同飢餓的野獸般。由於屍人仍處陽世,靈魂鎖於軀殼內,范謝二將勾不到魂,所以要透過汝解決屍人。」男子道:「但我陽世軀體已毀,如何走這一遭?」青衣者道:「本座將以『獄生蓮』重造汝的肉身,吾之佩劍『憐蒼』鑄汝之骨,汝將成半人半屍,待日後防疫功成,為之入道劍解。」
男子思索了一下,說道:「也只能這樣了。」青衣者見男子答應,收起折扇收於腰間,左手翻掌,只見掌心化出黑霧,一朵黑葉花瓣血紅的蓮花隱約生成。青衣者看著獄生蓮向男子說道:「記住,從今往後汝便不再姓『華』,生前之名亦不可用,生死簿上已劃去汝的姓名。本座現賜汝『墨』姓,『思凡』為名,去到陽世後,不得主動向他人提起汝生前的本名,否則汝將魂飛魄散於天地間。」
墨思凡問道:「但,我區區一名大夫,如何收拾染上疫邪的屍人?」青衣者「呿」的一聲,調侃道:「生前『極道醫刑者』這江湖名號該不會想撇的一乾二淨吧,墨大夫?」墨思凡聽聞不禁得意的一笑。青衣者向一旁的黑矮帽使者說道:「老范,將東西交給他吧。」語畢,只見黑矮帽使者卸下間上一口小麻袋遞給了墨思凡。
墨思凡接過麻袋問道:「這是何物?」青衣者說道:「一些好東西,汝興許用得著,還有三張殺生符。此處切記,殺生符黑底金字,乃召范謝二將入世無差別殺戮勾魂,極損陰德之舉,倘若三回用盡,也代表汝將修不成道,劍解亦破。至於其他物品的用處,盡在袋裡的信中汝自個琢磨吧。」
墨思凡轉過頭去,碎聲說道:「姦爾娘,丟了一堆東西給我就要我孤身一人犯險⋯⋯」青衣者「哈」了一聲說道:「說到這,汝務必在陽世尋得一名女醫,該奇女子是本座安排......」語未畢,墨思凡回過頭喜道:「想不到你連媳婦兒都幫我安排好了。」
青衣者:「......」
白高帽使者:「......」
黑矮帽使者:「......」
墨思凡:「......???」
三途川中漂過的亡魂:「哈哈哈哈哈哈...嗚嗚啊啊啊...哈哈哈哈....嗚啊...哈哈哈哈...嗚啊啊啊啊...」
「沒事,你說。」墨思凡打破尷尬的氣氛說道。
青衣者繼續說道:「該奇女子是本座安排此番東寧防疫的關鍵人物之一,她家傳神器『百髓鍼』對付屍人將是一大助力。」
「百髓鍼!?」墨思凡驚道:「傳聞此神器乃春秋時代,以一百零八名醫者捨生投爐由歐冶子所煉成,懷有一百零八名醫者的濟世大願,持有者便是名滿天下的神醫『扁鵲.秦越人』,想不到此鍼還存於世上。」
青衣人道:「正是。」語畢,見掌中獄生蓮已成,向墨思凡問道:「獄生蓮成形了,汝準備好了嗎?」墨思凡說道:「你說那名奇女子有何特徵?」青衣者答道:「有,她擁有一頭如彼岸花紅的瑰麗秀髮,傾城容顏乃世間罕有,她潔白的衣裳繡有妖紅似火的彼岸花......」語畢,隨即唸唸有詞地將獄生蓮一掌拍進墨思凡胸口膻中,墨思凡只覺胸口一沉,還未反應過來,只見青衣人右手化出「憐蒼劍」刺來,墨思凡下意識地閉上雙目,青衣人迅速將劍刺入獄生蓮心,透體而出。
只聽耳邊一道聲音迴蕩:「解生者之苦亦解亡者之苦,莫讓亡魂帶病來見本座,對了,吾乃城隍...城隍...城隍.........」
墨思凡「啊」的慘叫一聲,猛然睜開雙眼,豆大的汗珠潸潸而下,他喘著氣坐起看著四周陳設,自己正坐在床上。
「原來又是夢⋯⋯」
此時房門「咿呀」的被推開,藥童走端著茶水走進房內,問道:「先生又作惡夢啦?」將茶水放至案上。墨思凡答道:「嗯,也不知是第幾回了......」語畢,起身走到案邊沏了杯茶。藥童道:「先生如此多夢,看是歸脾湯還是酸棗仁湯,一會兒給自己診斷一下我給先生準備藥去。」
墨思凡飲下茶水,深呼吸一口氣後說道:「不必了,我非身體有恙。對了,現在甚麼時辰了?」藥童道:「剛過午時。」墨思凡喃喃說道:「原來我睡這麼久了」藥童說:「咱昨日連夜趕路,想必先生累壞了,早晨我也沒敢叫醒先生。」墨思凡說道:「一會就去跟掌櫃的退房,咱近日得趕到虎茅莊,需要早點上路。」藥童搔著頭問道:「咱都還沒用過飯呢,做甚麼走這麼急呀?」墨思凡起身拎著外衣披上,走至桌邊拿起茶壺沏上一杯飲落,說道:「前幾日聽聞有一女商自瓷國返回東寧,落腳處便在虎茅莊。瓷國疫邪蔓延,我擔心該女商染疫,所以咱得越快去了解狀況越好。」藥童嘟著嘴,不悅的說道:「可是先生,咱還沒吃過飯呢!」墨思凡笑道:「行啦行啦,咱一會兒下樓用完飯後再趕路,你先收拾收拾吧。」
兩人收拾好,拎著行囊下樓就座。客棧店小二上前招呼道:「兩位昨夜可睡得安穩否?今天想吃點甚麼?」墨思凡回道:「挺好,小二你們這有甚麼在地聞名好吃的?」店小二指著牆上的菜單牌子說道:「有有有,我們笨港這有名的鴨肉飯、麵線糊,客官要不要試試?」墨思凡說道:「就來兩碗鴨肉飯吧。」店小二應了聲便轉頭向廚子交代了去。
墨思凡與藥童二人用完膳後稍作歇息便雇了車啟程上路。
過了幾個時辰,兩人的馬車於傍晚時分進到「鹿仔港」,墨思凡尋思:「不如今日多趕些路,待行至大肚在尋客棧落腳也不遲。」正要向車夫提起,豈知此時馬車竟停了下來,聽車外有人喊道:「停停停,這裡今天封路了。」墨思凡探出頭去,向車夫問道:「怎麼回事?」只見有一人走上前來,作揖說道:「不好意思,這條路封了,請各位改道吧。」
墨思凡下了馬車,問道:「這位大哥,我等正在趕路,不知何原因你們封了這條路,可否通融一下?」那人說道:「唉,勸你們還是別過,今晚我們鎮上要送肉粽,這條路下去是送肉粽隊伍必經之處,遇上了你們會出事的。」
墨思凡疑惑的「嗯」了一聲,問道:「送肉粽?送吃的也得封路嗎?」那人解釋道:「你們是外地來的不知道,我們這說的送肉粽其實是在說送煞。」說著說著便指向封路處旁的木板上,上面寫著送煞時辰,告示著生人迴避。那人又說道:「這煞要是不送走,全鎮的人都得遭殃。你們還是快快離開吧,千萬別再走下去,等過了今夜就好了。」墨思凡有些不耐的說道:「到底怎麼回事?為什麼要送煞?你跟我說說,或許我能想些法子。」
那人說道:「前些日子鎮裡賣雜細的阿文說去了虎茅莊進點貨,回來後不知怎地身體狀況突然變得很糟,沒來由的一直咳,說甚麼連味覺也喪失了。鎮裡的大夫看了看,說是感染肺病,但吃了幾日藥也不見成效,後來阿文說感覺呼吸不暢,覺得痛苦難當,本來大夫又開了藥給他,豈知那晚他便上吊自我了結了,想必是久病厭世。」墨思凡聽完心裡微微一震,尋思:「莫非……」又聽那人說道:「在我們鎮裡,舉凡上吊自縊者就得送肉粽,不然這個煞留在鎮裡還會死更多人的,這是我們百年來的傳統,還請各位諒解。」
墨思凡心想:「看來過是過不去了,不如今夜留在鹿仔港,確認一下是否疫邪已傳至此處。」想到此,便向那人問道:「好吧,那不知近處是否有歇腳的地方,我等今天就不趕夜路了。」那人指向一旁的小徑說道:「這條路可避開送煞的道路,你們走下去再過幾里路便能到一個小鎮,那裏有客棧可以歇息。沿路上的岔路還有人在守著,跟他們說是要去小鎮的,會有人給你們指路的,趕緊去吧,入夜了就不好了。」
墨思凡等人到達客棧後,只見客棧掌櫃的匆匆請他們入店後,就趕緊關上大門,掌櫃說道:「還好你們趕上了,不然再晚就來不及了。」然後轉頭向店小二吩咐安頓好墨思凡等人,又對著他們說道:「客倌,想必爾等來的路上也見到了一些告示了,今晚無論如何都別出去,聽到了甚麼也別好奇,窗子千萬別開也別探頭出去,好好地待在房裡。」
墨思凡說道:「這裡不是送煞隊伍的行徑路線,有關係嗎?」掌櫃的回道:「送煞也不是每次都一定能成,那東西厲得很,倘若有甚麼差錯,那煞衝破了結界,難保不會到我們這來。」墨思凡說道:「難怪一路上我看鎮民們家家戶戶門上還是貼了符紙,倒立的掃帚也沒少。」掌櫃點著頭說道:「就是、就是。所以你們今夜你們就好好休息,熬過了就過了。」墨思凡應了聲,便隨店小二上了樓。
入夜,鹿仔港鎮上的某處,一群人正集結著。空氣中瀰漫著詭異與不安的氣息,透骨的陰風時不時掃過,兩旁的大樹被吹的沙沙作響,附近的野狗像是發了狂般此起彼落的吹起狗螺,為今夜再添一分詭譎。此時有一人抬頭望向烏雲壟罩的天空,掐了指後,轉頭向旁邊一個譜了臉,身穿官服頭戴官帽的人點了點頭後,大聲喊道———
「時辰已到,啟程!」
待續......
#故事內容純屬虛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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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幹
#醫屍
#重啟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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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寫的。寫在新書出版之前。關於離開與回來。
〈成為一棵樹〉
有很長一段時間能放在我腦袋裡的東西,大概只有旅行。工作沒多久,存錢買了一台說不上輕巧卻堅固的單車,打算把台灣好好踏一圈。
就在那趟旅程的某天,我一早從礁溪出發,中午過後進入蘇花公路,險峻的山路,就算把變速器推到最鬆,踩下的每一步也要費盡千辛萬苦,並且要承受那些卡車一輛輛飛過的壓力,我知道風景很美,但有那麼點無心欣賞。十一月,東北季風開始吹起,晝短夜長,來到武塔的時間很尷尬,還要幾小時才會天黑,卻不夠前往下個村落,就算留在這裡,也找不到民宿旅館。試圖問問麵店老闆娘,這裡是不是有提供給旅人過夜的教堂或學校,得到的答案是爽快的否定。我一邊扒著麵,一邊努力抓準地圖上的比例尺,試圖想把真實的距離縮短。難道我該回頭到上個城鎮嗎?在這種路段,我深知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棲身之處,卻也無計可施。這時,老闆娘也許認為我不是個壞胚子,也感受到我為難的樣子,「不然你睡我家好了,我小叔去台北,房間剛好是空的。」我就這樣把腳踏車牽進室內,被領到二樓向外有陽台的房間,她介紹哪裡有澡間,哪裡是廁所,燈光怎麼切,餓了向她說⋯⋯
受到阿姨幫助之前,我還睡過國小的儲物間,某個夜晚在公車亭邊被雨水打醒,被路過的警察領回派出所照顧,但睡到陌生人家裡,還是第一次。隔天早上,我睡醒下樓,阿姨早已準備了早餐,說要趁熱吃,吃飽才有力氣繼續走。那碗湯麵,暖得我沒忘過。
多年以後,我再次來到這裡,依舊是那個宜蘭尾花蓮頭的部落,兩旁平坦的農地,先會經過警察局,接著是一所沒有圍牆的小學,筆直清幽的小路通往聚落,如果爬上堤防就能看到南澳南溪。我繞了一圈出來,停腳在入口不遠處,眼前的這家麵店,跟我記憶裡很像卻又不一樣。兩層樓的平房,主建築與馬路距離十公尺,我看了一眼二樓向外的房間,是我當年過夜的房間,腦子裡還映有床舖的位置,棉被的花色。但是大樹、延伸到馬路的營業場所,都是以前沒有的。一旁還增建了一間冷氣房,但裡面空無一物,只堆放了打直的桌椅,牆壁上寫著營業時間從早上十一點到晚上二十三點,以及各式餐點飲料的名稱與價錢,還有一台大型冰箱,透過玻璃門看見裡面也沒有任何東西。看得出來,在我來訪的前後兩次之間,這裡曾有過盛世,只是現在荒廢了。這些痕跡讓我懷疑這裡是不是我要找的地方。我只能不放棄地找尋與記憶連接的地方,但最陌生的,是阿姨的模樣。
她的外形不同以往,向我介紹她的炒麵最好吃的開朗神情不同以往,這是兩個不同的人吧。我向她說明我再次來訪道謝的緣由,她說,她不記得了,但她正是我要找的人,這裡從來只有一家麵店、一位阿姨,就是她。原來,當年那位清麗、表情略顯嚴肅的少婦,已成了慈祥的奶奶。
那段被幫助的際遇雖然只有我記得,但我們有很好的開場白。她講起這幾年的流轉,過去十年她在別的城市開卡拉OK,不知為何,生意再好也想回來老家,一週前才安頓下來並重新開張,那麼巧,如果我早點來,肯定不會遇上她。
後來我在旅行中也累積了幾次寄宿好心陌生人家中的經驗,我大抵是接受著世界的善意,才能走過很多地方的,也因此無法停止。
在我不到十歲的時候,就能獨自走上一個多小時到來來百貨,過沒幾年,就孤身搭車到台北,來回安靜得像是沒有發生過,從來沒人知道我經歷過什麼,但我經歷的,不過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。九○年代電視上出現很多旅遊外景節目,我一集不漏地看,直到後來單車環島都無法滿足我內心的躁動,乾脆辭職出國旅行了。
歐洲的火車結構樣貌很多,有些一直保留著老傳統、六座一室的格局,我常是整台車子唯一的東方人,路過海關會因為檢查我的護照而停滯數十分鐘,那時都會在心裡對其他乘客感到抱歉。記得在某段夜車上,隔壁坐著一位從捷克邊境上車的波蘭大叔,即便各自操著同個語種卻無法溝通的兩個語言,他還是不斷找我聊天,我常為了節省住宿費搭乘夜車,所以在車上獲得充分的睡眠非常重要,第二天才有體力奔走景點。我只好藉著尿遁暫時逃離他的疲勞轟炸,不知道為何,在台灣鮮少路人會向我搭話,到了國外卻成了聊天吸引機。我找到幾節空包廂,於是我回去把我的背包從行李架上取下,那位大叔含情脈脈地目送我離開。
我到另一個包廂,把門關好,拿背包當枕頭,很快地睡著了,迷迷糊糊之際,我隱約感覺眼皮外的走廊燈被遮住了,但零點一秒之後我又睡著,那刻,我為暖氣造成的乾燥努力吞嚥口水。接著有個不好的訊息襲來――有人進來了。我趕緊睜開眼睛,果然,是一張帶有病容的臉,正在俯瞰著我,我也睜睜地看著他,他看我醒來,嚇了一跳,身體往後彈了一下,這時他那張逆著藍光的臉、樹枝般凌亂的髮,顯得十分詭異。但微笑滿點,指了指旁邊一排椅子,這裡有人睡嗎?我說沒人,你可以使用。他揮了揮手退出包廂,或許也是個要回去拿背包的人吧。他離開前還不忘把門關好。
被他這麼一嚇,心裡並沒有震盪,卻也睡不著了,想著好險不是那位大叔,如果是他追到這裡來聊天,我該怎麼直接拒絕,畢竟他最後邀請我回他家了。並非每個陌生人邀請我,我就跟他們回家,尤其隻身在外。想著想著,不經意發現我褲子口袋外破了一個洞,形狀像是剪子的刀口,俐落直接,原來剛剛那個人是來偷錢包的。
這世界有善意,也有惡意。我就這樣在外晃晃蕩蕩,經歷許多意念,身體深處積累久久不癒的疲憊,再次回家時已有幾個年頭。但,這一回,我的體質早已開始改變了。
回家後見到媽媽,她說不要再出去了,她緊緊地抱著我,顫抖卻無力。不知道這一抱是不是把我抱回她的子宮,我開始生病,一連發燒好幾天,還拿了衣服去宮廟收驚。
或許覺得出門在外太久,心裡有愧,每天下午四點,我會陪我媽看重播的楊麗花歌仔戲,最後竟也看入了神。《新洛神》裡的馮寶寶,雖不諳台語,卻也下足功夫,欣賞起練得有模有樣的身段。《狸貓換太子》裡成為鬼魂的潘麗麗,還陽為自己申冤,捻起碎步揮灑長袖的舞姿,淒美動人,情感真摯,像是一朵在空中翻轉的百合,輕薄的花瓣看得到血脈。也因為歌仔戲在重複的音律中填上不同的歌詞,七字調、都馬調、鑼鼓調、雜念調,聽久了也就會跟著唱了。台語,我與母親唯一用來交流的語言,有著讓大腦裡管理語言的左半腦額葉旺盛活動、直擊靈魂深處的音調,那裡是我的原鄉,讓心神安頓的地方。
拿回發燒時收驚的衣服,道士說我被樹精嚇到。大概吧,不然我怎麼會這樣,體質變得自己都不認得。從不到十歲不斷逃離家門,這時的我才真正感覺到,我可以有家,我回家了,竟然不想再出門,那份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欲望一點不剩地消失了,我想安定下來,穩當地生活,不再漂流。
也許那棵樹的種子掉在我的心裡,我把種子帶回來,家鄉的土壤肥沃,雨水滋潤,足以讓新芽撐開種皮,慢慢地把根扎下,慢慢長出第一片葉子,慢慢開花,之後結下果子,掉下來滋養自己,續留氣鬚。不知不覺,我成為一棵樹,走不了,也不想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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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風妖怪pa】 #請解開故事謎底
*還願(??)還朋友生賀
*為ㄌ朋友第一次挑戰架空古代 考究黨放我走
西曆二零一九年是太平盛世。
這日皇帝卻秘密召見仙教一代宗師莊天然入宮,說是近日有妖怪亂世,特請莊天師為國除害。
莊天然雙手作揖,黑袍一撥,靜靜地跪在殿堂前。
莊天然乃是仙教第二零零九代弟子,現為門派大師兄,仙教千年來隱居山林,極少出世,就連皇帝也是頭一回見到這位天師,出乎意料地年輕。
據說其伏妖術十分卓越,有不曾失手之說,更有傳聞他不論面對何等凶殘的妖怪皆面不改色,因此有著「癱師」的稱號。
皇帝見莊天然面無波瀾,不禁讚賞:「好!不愧是『癱師』,果然淡定。」
「……」就算是出自皇帝口中,他也不會喜歡這個稱號的。
「聽聞你見到妖怪不形於色,如今在朕面前又如此鎮定,傳言果真不假。」
「……」您把自己與妖物相提並論沒問題嗎?
後方突然冒出一道溫潤如玉的嗓音,莊天然身旁多了杯熱茶,「師兄,你渴了嗎?」
眾人抬頭一看,是位蒙面的白袍男子。
皇帝:???莊天師開過口嗎?
一旁的臣子向皇帝稟告,這位蒙面的人物乃是莊天師的首席弟子,傳聞總是無時無刻跟在莊天師身後,素來低調,從未顯露真顏。
皇帝不禁想,不愧是仙教,果然摸不透。
皇帝令臣子頒布聖旨,莊天然接旨。
妖物有大有小,莊天然不曾大意,在他細問妖物型態的過程中,其身後那位蒙面的弟子不忘一邊搧風,一邊為其揉按跪地的大腿,系列動作行雲流水,令皇帝一時不覺無禮,反而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身邊的臣子和侍從。
怎麼覺得朕的陣仗好像輸了呢?
莊天然:「陛下,妖物出沒的傳聞出自何處?在下儘速前往,以免妖物殃民。」
說起正事,皇帝收起雜緒,說道:「御膳房。」
嗯?
「恕在下一問,御膳房不就在宮中?」
「正是。」
「……陛下,您知道耗子跟妖物的差別吧?」
「嗯?」
「沒事。」
莊天然和其蒙面弟子跟隨大臣來到御膳房。
御膳房位於王宮西側,佔據極大面積,有好幾座獨立的宮院,分為茶膳房、珍饈膳房、點心膳房等等,人潮理應來來往往,此時卻杳無人煙,白茫茫的細雪飄落在院與院之間,模糊遠處的瓦房,瀰漫著一股靜謐詭譎之美。
莊天然抽出黃符,夾在指尖,看著符紙緩緩垂向西北方。
莊天然心中已有定數,朝符紙吹了口氣,符紙竟然一扭,如同活物,猛地轉向他這方。
莊天然眉頭輕挑零點一公分,「看來,是個任性的妖物。」
大臣:怎麼看出來的???
這時,誰也沒注意到莊天然身後的蒙面弟子輕輕點了兩下指尖,下一秒,「唰!」符紙冒出熊熊藍火,摸著不燙,眨眼間將符紙化為灰燼。
莊天然道:「原來在炙膳房。」
大臣:這又是從哪裡看出來的???
莊天然大步朝西北方走去,遠遠便看見其中一間宮院冒出白煙,毫無猶豫地向前。
大臣以不攪亂天師施法為名匆忙告退,莊天然領著弟子穩健地邁開步伐,繼續向前。
「師兄,你腳酸了嗎?」
「師兄,我給你揉揉?」
「師兄,不然你給我揉揉吧?」
莊天然無奈,怎麼不過百步路的距離可以這麼多事!
莊天然機會教育:「封師弟,現在可是在宮中。」
封師弟無限上綱:「所以不在宮中就可以?」
莊天然:「……等等你仔細看著,除妖第一守則必須先看清妖物實力,先困住行動,再衡量自身實力是否可納入掌中,切忌擅動妄為。」
封師弟:「好噠。」
炙膳房即在眼前,莊天然示意封蕭生退後,推開木門,黑煙一股腦兒湧出,莊天然立刻兩指併攏畫符,往面前一點,濃霧瞬間退散,露出瓦房內部。
只見面前的土窯旁站著一名嬌小的青年,正在——烤玉米???
難不成,濃煙是從這傳來的?
青年望向來者,眨了眨眼,神情無辜,不受動搖地繼續烤玉米,莊天然原以為是御廚,但再仔細一看,青年穿著繁麗尊貴,上頭甚至刻劃著紫色龍紋!
莊天然面無表情,內心敲鑼打鼓,「如果我沒記錯,這身華服應該為皇子所有吧?」
青年見身分已被認出,一雙可愛的核桃眼注視著莊天然,坦蕩道:「是的,我乃二皇子,高橋。」
莊天然:「……」你一個皇子在御膳房裡做什麼啊!
莊天然表面不受動搖,說了聲:「失禮了。」便要關門退下,這時,師弟從背後按住門板,笑道:「師兄,您看他的唇邊,是否有兩顆小尖牙?」
莊天然原本未察覺,經這般提醒,再凝神一看,越看越覺得怪異,這張面容……竟然有點像貓。
高橋皇子一臉正經,表示「你在說什麼本宮聽不懂」,同時道:「大膽,你質問誰呢?在本宮面前還不報上名來?」
蒙面弟子拱手作揖,不卑不亢地道:「在下封蕭生,乃仙教大師兄的唯一弟子。」
莊天然暗自將封蕭生撥到身後,朝高橋皇子彎腰鞠躬,恭敬道:「請二皇子恕罪,師弟駑鈍,未曾見過世面,如有冒犯之處妄請海涵。」
高橋皇子點頭,始終勾著笑,神態落落大方,並未計較。
此時,沒人注意到封蕭生暗中從袖口取出一顆白糰子,拇指摩挲著布面,布面上印著一雙含笑的藍眸。
封蕭生把糰子往地上一擲,高橋皇子幾乎是立刻注意到動靜,剎那間雙眸圓睜,瞳孔放大,興奮地撲了過去!
在那瞬間,莊天然清楚看見高橋皇子頭頂上突然冒出的貓耳,以及身後搖晃的貓尾巴……二皇子竟然正是貓妖!
莊天然茅塞頓開,使出符咒,高橋皇子咬住糰子,迅速地閃開。
高橋皇子抬起頭,笑容依舊親切甜美,從容地道:「既然已被你識破,那麼我也無須隱藏,我要你們生生世世永遠相親相愛!」
莊天然:???
莊天然來不及細想,貓妖速度極快,一個閃身撲過來,眼看就要撞上——封蕭生忽然擋在面前,以背後承受貓妖的衝擊,這股力道正好使他往前一撲,把師兄壓在牆上。
封蕭生並未立即挪開。
雖是蒙面,但近看便能看見薄薄的黑色遮布底下,有一雙深邃的琥珀色眼眸,此時這雙攝人心魂的眼眸正由上而下凝視著他的師兄。
莊天然面色平板地回視:「你做什麼?」
封蕭生低聲道:「照師兄所教導的,先困住行動,然後仔細衡量……能不能把你納入掌中?」
……我叫你捉妖,你捉我幹什麼?
兩人一來一往耗費多時,這途中貓妖竟沒有攻擊,反而在一旁拍手,甚至喊了聲:「好!」
莊天然:「……」
懸樑上方傳來一聲動靜,接著一道人影俐落地落在地面,來者身穿黑袍白龍紋,抬頭,只見容貌與二皇子極為相似,相較於二皇子的柔和可愛,多了一分英氣俊朗。
不用懷疑,這位肯定也是當朝皇子。
由於長年隱居山林,莊天然對於朝廷的了解堪稱貧乏,一時想不起這位是哪位皇子,直到師弟悄悄在他耳邊說:「大皇子,皮爾司。」
莊天然恍然大悟,儘管仙教不受當朝禮樂限制,該有的禮節莊天然依然會做,「叩見大皇子,在下乃仙教弟子莊天然。」
皮爾司皇子頷首,神色沒有太大變化,眉尾間卻隱約能見和善,「免禮。」
因此莊天然無所防備,沒料到大皇子會突然出手!
皮爾司皇子大掌一揮,四周刮起狂風,嘩啦一聲將師兄兩人掀飛門外,跌落大院裡的積雪之中。
由於積雪夠厚,他們並未感覺疼痛,但他們跌進雪裡之後,一層又一層的雪襲來,將兩人給掩埋。
當他們被雪埋沒時,封蕭生反應極快地將兩手撐在莊天然耳側,撐起了天和地。
封蕭生溫和地看著他的師兄,覆在他身上那冰冷的雪彷彿冬天的白棉襖般柔軟,理應危及的場面都化為溫柔。
莊天然看得一愣一愣,卻並未被美色迷惑,很快恢復鎮定,喊出聲:「莫非大皇子是來替二皇子撐腰?」
如果是妖,即使他們被埋在雪裡,大皇子應該也聽得見。
果不其然,不久便聽見皮爾司皇子霸氣十足地回覆:「不,本王是親自來給你們築個愛的小窩!」
莊天然:???大皇子是被妖物附身了?怎麼說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懂?
高橋皇子瞧見這場面似乎也很興奮,喊道:「我要吃義大利麵!」
莊天然:???義什麼玩意兒?怎麼感覺他們三人在雞同鴨講?
莊天然試圖起身,但周圍的積雪卻堅硬似石,怎麼也推不開。
「師兄,不必擔憂,只要運用真氣,很快便能將積雪融化。」封蕭生說道。
莊天然感覺到周圍湧出熱潮,積雪果真開始融化,抬頭一看,師弟的白袍漸漸被雪水染濕,因為動用內力的關係,白皙的頸項也泛上汗珠。
「滴答。」落在莊天然的手臂上,燙得嚇人,也許是錯覺。
雪逐漸融化,白袍卻越發狼狽,幾乎被水給浸透,整個人像是剛落入河。
隔著面罩看不清師弟的表情,但卻能聽見他微顫地說:「師兄,我冷。」
莊天然剎那腦子混沌,顧不得思考,二話不說將封蕭生摟進懷裡,一時忘了積雪會不會垮下!
幸好,積雪堅實得很,絲毫沒阻礙兩人緊密相擁,莊天然也被染了半濕,衣服變得薄透,甚至隱約能感到乳首相貼。
皮爾司皇子隔著雪也能欣賞這番美景,看得津津有味。
或許他的意圖只有封蕭生才懂,方才他把兩人掀飛門外時,不小心掀起面罩,那瞬間,他看見了那副天下未聞的絕美容顏。
即使只有一瞬間,已足夠驚艷四方,那人朝他眨了眨右眼,說了聲:「噓。」
此時被埋在雪裡的兩人。
莊天然聽見外頭傳來陣陣騷動,嚴實的雪頂嘩啦一聲刨開個洞,一雙玉手扶在洞緣,撥開了霜雪,凍紅了膚如凝脂的指尖。
莊天然訝異地看著徒手把雪刨開的姑娘,烏黑的秀髮撩在耳後,清麗的姿容足以傾城,此時她眉目憂愁,我見猶憐地道:「莊天師,您沒事吧?」
量莊天然再駑鈍也不禁一怔。
美貌的姑娘說道:「您不用怕,我馬上把您救出來。」
兩三下刨開雪堆,莊天然得以脫身,注意到她一身黃袍金龍,臉盲如他也能認出這位便是當朝唯一公主,綿雨公主。
莊天然注意到公主凍紅的指尖,滿懷歉意地蹙眉道:「抱歉,您的手沒事吧?」
綿雨公主悄悄掩住手指,嫣然一笑,「您沒事便安好。」
莊天然注意到她的動作,更加愧疚,正在思索如何回應,此時身後傳來一道狀似不經意的提醒:「師兄,小心,她也是妖物。」
莊天然還沒反應過來,綿雨公主猛然抬頭,美眸怒視封蕭生,眼瞳有一瞬細長,儘管只在轉瞬間,亦讓莊天然察覺,是蛇妖!
封蕭生挑眉一笑,「哦?我記得蛇妖屬寒性,似不畏寒。」
綿雨公主面色不變,轉而對著莊天師含情脈脈道:「莊天師,不論外界如何耳語,我對您一片真心,一見鍾情。」
封蕭生:「一見?我可是千百見了。」
綿雨公主面帶笑意,下一秒,身後的雪地化為大白蛇撲向封蕭生!
封蕭生躲過襲擊,兩三下跳到屋簷上,步伐輕鬆。
大白蛇並非省油的燈,再次凌厲地撲擊,掃蕩屋簷,瞬間大雪紛飛。
兩人大打出手,不分軒輊!
莊天然撫額,此時他已經明白這些身分尊貴的妖物並無惡意,這些作為頂多算是當權人士的惡趣味。
他的天職雖為伏妖師,但並非所有妖物都得制伏,世間萬物有惡必有善,凡人如此,妖物亦如此。
現在,他唯一擔憂的便是師弟誤傷了三公主,儘管對方實力不淺,但畢竟是女子。不過,又見師弟笑得如此開懷,似乎沒有出手的打算,公主也只是一時氣極,宛若孩子打鬧那般,就隨他們去吧。
大皇子笑看三妹和封天師玩鬧,一面享用著烤玉米,一面笑道:「真是好戲。」
二皇子:「義大利麵!」
大皇子瞇起眼望天,「四弟快來,錯過可惜啊。」
二皇子:「義大利麵!」
彷彿聽見大皇子的叫喚,一道爽朗的聲音忽地從天外飛來:「哎呀!誰喊我?發生什麼事了?」
一襲藍服黑龍的身影從天上躍下,穩穩地落在雪地,「大哥、二哥和三姊!你們怎麼都在這?」
很顯然的,來者便是四皇子,四時皇子。
四時皇子一臉好奇地左顧右盼,發現莊天然時,雙眸瞬間發亮,喜不自禁地大叫道:「莫非這位是仙教的名人,莊大師?!我是您的信徒啊!」
莊天然面如癱瘓,「這位該不會也是……」
「是的,是鯨妖。」封蕭生不知何時翩然落在莊天然身後為其補充,綿雨公主還沒打夠,不過見封蕭生靠近莊天師,怕是誤傷心上人,只好哼一聲暫時放過。
莊天然沉默一會,「為何當朝皇族皆是妖物?」這國家沒問題嗎?
封蕭生:「因為他們是血親?」
莊天然:「……」好有道理,他竟無法反駁。
四時皇子再次驚叫:「咦?這位是傳說中的大師弟嗎?我、我非常崇拜您!我想看您們愛愛……我是說相親相愛!」
莊天然:「???」
封蕭生先一步向前,主動友好地伸手道:「您好,我是封蕭生。」
「您好、好、好……」四時皇子與封蕭生握了手,興奮地語無倫次,決定晚點回書房繼續撰寫《那些年莊天師與大弟子的風花雪月》,此冊在京城可謂風靡全城,不僅茶館說書人人搶聽,甚至改編了戲曲和布偶戲!
莊天然終於明白御膳房的妖物乃是四位皇子,不過古怪的是皇上並不知情,若皇上並非妖物,難道是皇后?
莊天然細問,皮爾司皇子點頭笑道:「是的,母后乃是妖姬,至今仍瞞著父皇呢。」
莊天然瞭然,又問:「肆虐御膳房的謠言又是從何而來?」
既然是皇子,似乎沒必要禍害自家糧倉?
四時皇子撓了撓臉,「啊,是因為我啦!」
莊天然這才發覺四時皇子十分親民,用語淺白,並未使用敬稱。
四時皇子解釋,起因是他夜半肚餓,來御膳房找夜宵。由於怕被下人察覺,因此以妖物之身施法潛入,未料宮女進了御膳房,雖未看見四皇子真身,但可以看見食物浮在半空不斷減少啊!
妖物傳言由此而起。
莊天然:「您為何不讓宮人直接送上食物?」
四時皇子乾巴巴地道:「父皇不讓我吃高熱量的膳食……」
莊天然:……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。
真相大白,既然朝廷安寧,莊天然與封蕭生便要告辭。
一行人來到大門,離別之際,大皇子忽然指著莊天然背後道:「莊天師,您知道嗎?最大的妖物您還沒制伏啊。」
莊天然疑惑地回頭。
皮爾司皇子看向高橋皇子,高橋皇子看向綿雨公主,綿雨公主再看向四時皇子,彼此眼中都寫著瞭然。
皮爾司皇子這才開口,話一落地,便是震撼彈。
「您身邊的封師弟,是我們的前任妖王吧?」
莊天然頓住。
人界有皇帝,妖界自然有妖王,雖然皇子們從出生便生活在宮中,極少接觸妖界的事物,但也曾聽聞那起驚天動地的事件——某天,前任妖王忽然扔下一句: 「天下太平,本王要退位,告辭。」從此便失去行蹤。
莊天然默默地看向封蕭生,封蕭生伸手,摘下了面罩。
皇子們見著對方凡間無有的絕倫容貌,雖有心理準備,依然備受震撼,再比對記憶中母后偷藏在珠寶盒的簽名照,已能確信眼前的人便是前任妖王。
莊天然這才明白,當初師弟笑著說這遮布是為了遮掩過人的美貌,實際上,是為了遮掩真實身分。
封蕭生迎上師兄的目光,朝他微微一笑,笑容裡卻罕見地沒有溫度。
只有非常熟悉他的人能夠明白,這笑容並非冰冷,而是緊繃。
莊天然看了一會,收回視線,淡淡地道:「妖王肯定沒有除妖經驗吧?」
四位皇子:嗯???「這是當然。」
莊天然一甩衣袖,道:「所以,即使是妖王,也是我仙教伏妖師的弟子。」
他再道:「身分無所謂,重要的是心之所向。」
莊天師平平淡淡,兩句話便化解可能到來的巨大紛爭,不知是生來鎮定,還是早已知情。
封蕭生前所未見地笑開了眼,如春風拂面,澄澈而溫暖。
莊天然退離三大步,避開師弟閃閃發亮的笑容,接受歸接受,但不苟同其說謊。
莊天然嘆氣道:「現在想想,長得像你這麼好看的人物,不是妖物才怪。」
封蕭生一點也不介意師兄的閃躲,笑咪咪地纏上去,「那長得像師兄這麼可愛的人物,又是什麼?」
這一刻,眾人忽然明白關於莊天師伏妖無往不利的傳說——連妖王都收服了,還有什麼收服不了的呢?
兩人離開王宮,沒多久又聽見後方傳來叫喚。
「莊天師!莊天師!」
莊天然回頭,見到四位皇子包袱款款地追來。
怎麼回事……?
「我們也要跟您走,做您的師弟!」
……啊?
莊天然頭疼,「把皇子全帶走還得了?豈不天下大亂!」
四位皇子笑容燦爛,齊聲道:「『身分無所謂,重要的是心之所向啊!』」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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